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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7 天前 | 查看: 24| 回复: 0
最后的悲鸣
——阿蒙森南极探险队中的一只雪橇犬的独白

作者:喜乐蒂乐乐

我叫艾尔扎克,是一只高大雄壮的北极爱斯基摩犬,我拥有一身洁白如雪的绒毛和一双清澈如水的冰蓝色眼睛。我来自北极格陵兰大陆,那个常年漫天飞雪的寒冷世界便是我的故乡。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这里冰封雪域的极寒世界就是世界上最冷的地方,没有哪里比家乡的冬夜更寒冷,没有什么比掠过冰原的寒风更刺骨。

直到那个身形高大的人类把我和近百位小伙伴一起带上了一艘巨大的轮船,航行了无数个日夜,来到这片被遗忘的大陆之后,我才意识到,我错了。

我前脚刚刚踏上这片失落的大陆,便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头了。这里似乎跟我常年生活的地方一样——漫天飞雪,冷风如刀,乍一看,与家乡的冰雪世界并无二致。但我很快便感觉到,这里的冷,其实和家乡完全不同。家乡的冷是充满生命力的,那里的空气中总是飘着淡淡的海鲜的味道,还有北极熊、白狐狸等动物留下的踪迹,远方同伴的嚎叫声也总是在不经意间传来。而这里的冷,是一种骇人心魂的死寂,一种纯粹的、却能吞噬一切的虚无。除了我们和领头的人类,以及海边寥寥几只站立着的的、形似大肥鸟的奇怪生物外,周围再也没有任何熟悉的动物的踪迹。空气干燥得像刀子,每一次呼吸都割得胸口生疼。太阳在地平线的远端只露出半截,暗淡的橘红色阳光倾洒在惨白的地面上,却带不来一丝一毫的温暖。

我震惊了,原来北极之外,还有一个比那里更加严酷的白色地狱。

领头的人没有给我们太多适应这里的时间,下了轮船、扎营后不久,我们就踏上了望不到终点的征途。近一百只最强壮的同伴,拖着沉重的雪橇,向着那片无尽的白色深处进发。

起初,我们还能彼此嘹亮地嚎叫,偶尔还有一些飞鸟和走地鸟路过,我们相信在人类的带领下,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们;但很快,现实就给了我们拦腰一棒。这次我们的雪橇队伍,日复一日地行走在茫茫的白色世界里,眼前的景象从未改变。这里没有山丘,没有岩石,没有其他人类,只有一望无际的白色平原。随着继续往白色深处走去,甚至连那些仅有的鸟类也不见了,四周再也没有一丝其他动物的生机,只有白色,无边无际的白色。这单调的白色仿佛有一种魔力,慢慢抽走了我脑中的所有思绪,只剩下麻木而机械的迈步。

这里的雪如沙砾一般,踩下去总是会发出刺耳的“嘎吱嘎吱”声,每走一步,都磨得我脚掌生疼。终于,我的脚掌再也承受不住粗糙冰晶的不断摩擦,我注意到殷红的鲜血顺着我爪子上的肉垫渗出,温热的血几乎在瞬间就冻成了黑色的冰渣。

绝望是从第一个同伴倒下时开始蔓延的。

我记得他叫奥拉夫,是一头强壮的黑色北极犬,在北极故乡的时候,他总是第一个冲向食物。那天,他只是在一次休息过后,就再也没能站起来。我们围着他,用鼻子拱他,但奥拉夫始终趴在冰冷的雪地上一动不动,耳朵耷拉着,双眼皮无力地垂下。我们发出悲伤的呜咽,但人类的眼神冷酷而平静,只见领头人拔出一个叫做“手枪”的铁器,一声沉闷的巨响之后,鲜血从奥拉夫的脖颈瞬间涌了出来,他那温暖的身体从此永远地静止了。

我们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但这一次,它来自我们自己的队伍当中。

最恐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注意到领头人在和另一个同伴低声交谈,没过多久,奥拉夫的身体便被无情地分割,成了我们果腹的晚餐。

我踌躇着,不想进食,但饥饿的本能终于还是战胜了悲痛,我吃下了同伴身上的肉,我感受到胃里在翻江倒海,那一刻,我看到所有同伴眼中都闪烁着一种比寒冷更刺骨的东西——恐惧、悲伤,和一丝对人类领袖的信任开始崩塌的裂痕。

从这一刻开始,我们不再是一支强壮的雪橇队伍,我们变成了一支移动的口粮。

布布、维克托、玛雅……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一个个矫健的身影,接连倒在我们前进的路上。队伍越来越短,队友越来越少,心也越来越沉重。白天,我们就日复一日地前进,拉着沉重的雪橇,在这单调而冰冷到令人发疯的白色里跋涉,不辨方向地往前走着;夜晚,我们就蜷缩在一起,不再高声嚎叫,只剩下低低的、像是在哭泣的呜咽。

我们看着彼此,眼神中充满了疑问:下一个倒下的会是谁?我们所追寻的那个目的地,真的存在吗?它值得我们用一个个兄弟的生命去交换吗?

“为什么?”我呜咽着问呼啸的寒风。

“值得吗?”我空洞的眼神望着茫茫大地。

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每天跟着雪橇的轨迹,跟着前面同伴的背影迷茫地向前走去。

令我们始终感到奇怪的是,尽管我们已经付出了诸多同伴的生命,但人类的意志却似乎从未动摇。他们的步伐始终那样坚定,仿佛他们的眼睛能够看穿这片白色的虚无,看到我们看不到的终点。

在历经了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之后,终于,我们抵达了那个地方。

这是一片并无特殊之处的雪地,茫茫的白色跟这一路走过来的情形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不同,便是这里更加的寒冷。我们在故乡赖以生存的厚厚绒毛,在这里竟变得形同虚设,我们浑身止不住地战栗着,绷紧了全身的肌肉硬撑着,生怕倒下去再也站不起来。

但奇怪的是,那个领头的人类和他的同伴们忽然开始欢呼。他们插上了一面旗帜,那面小小的、彩色的布在惨白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突兀。

难道这就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吗?就这样结束了?在茫茫的白色世界里苦苦奔袭数十日、忍受了地狱般的折磨、甚至牺牲了三十多个同伴的生命,就仅仅为了在这没有任何生机的、冰冷的惨白色世界里插上这面普普通通的旗帜?

我们不理解人类的动作,我们只是趴在雪地上,感觉像趴在一块巨大而冰冷的墓碑上,怔怔地望着那面旗子。我们没有欢呼的力气,也没有欢呼的心情,更不知道有什么值得欢呼的。

幸好,领头的人类没有让我们在这如同冰窖般的地方耽搁太久。回程的路,因为雪橇变轻而快了很多。但空气仿佛变得更冷了,每一次拉动雪橇,那份空荡荡的感觉都如同鞭子般抽在我的心上。悲伤弥漫在心头,比飘落的霜雪更加冰冷。曾经,布布就在我的左边奔跑,维克托总是在休息时用脑袋蹭我的脖子,奥拉夫经常带我们去追寻海豹的印记。现在,他们都不在了。

可我们不敢停下脚步,我很害怕只要停下来,又有同伴再也站不起来。

当我们终于回到海边的基地、相对温暖的海风再次拂过我的毛发时,我的心终于落了地,我们回来了!从那个寒冷而死寂的白色地狱里回来了!

迎接我们的是丰盛的食物、无尽的温暖和人类的赞誉。他们称我们为“英雄”。

可营地里的欢腾始终属于那些人类头领们。我们这些活下来的雪橇犬,并不理解什么叫“英雄”,我们只知道,我们失去了几十名同伴,我们只是静静地趴在一起,互相舔舐着彼此冻伤的耳朵和磨破的脚掌。空气中没有欢快的吠叫,只有沉重的喘息和低低的悲鸣。出发时浩浩荡荡的队伍,现在只剩下寥寥十余个疲惫不堪的身影,空旷得可怕。

夜晚,我蜷缩在营地里,久违的暖风包裹着我,但我却感觉比在北极的故乡中的任何一个夜晚都要寒冷。我抬头望着极地的星空,璀璨依旧。我记得,古老的神话传说告诉我们,只要一个人睡着了,当他在梦里想念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天上就会亮起一颗星,所以夜空中才会出现群星璀璨的银河。那些星星,是否也看到了奥拉夫最后的眼神?是否也听到了布布的悲鸣?是否也记录着维克托、玛雅……的一生?我的心像被挖空了一样,胃里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我活下来了,我是胜利者中的一员。但当我闭上眼睛,我看到的不是那面人类插在雪地上象征着胜利的旗帜,而是一个个倒下的同伴的身影,以及他们的肉体被分食时我们这些幸存者的麻木。

我们的胜利,是用同类的血肉铺成的。我们终究只是一群失去了灵魂的幸存者。

寒风从南极大陆的深处吹来,我抬起头,冲着那片让我永生无法忘记的白色地狱,发出了最后一声悠长的而悲伤的嚎叫。我的悲鸣在空旷无垠的极地世界显得那样微不足道,但这是我唯一仅能做到的、为那些永远地留在那可怕的白色地狱的伙伴们唱的最后一支安魂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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