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人与狗的感人故事】地震中的寻回犬

喜乐蒂乐乐

地震中的寻回犬


作者：喜乐蒂乐乐


陈诚是J市一家大型机械厂的技术工人，他生性沉默寡言，不爱社交，平日里，与一只名叫“莉莉”的拉布拉多寻回犬相依为命。陈诚的每个早晨都是从莉莉湿润的鼻尖开始的。每天清晨六点整，那只拉布拉多寻回犬便会轻轻跳上床，用她特有的方式——舔舐主人的脸颊来唤醒主人。陈诚总会假装生气地咕哝几句，然后揉揉莉莉柔软的橙色毛发，这是他们几年如一日的仪式。

莉莉的母亲名叫拉拉，也是一只拉布拉多寻回犬，两年前不幸死于一场意外，留下了尚在襁褓中的莉莉。刚被陈诚救回家时，她总是瑟缩在笼子的角落里，眼神里满是怯懦，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不是要对自己不利。但陈诚很快便取得了莉莉的信任，陈诚总是喂她营养最均衡的食物、带她每天遛弯、帮她清洁梳理毛发，照顾得无微不至。很快，一人一狗，便成了彼此世界的全部。陈诚上白班时，莉莉就趴在门口的地毯上等着主人；陈诚上夜班时，莉莉就把她的脑袋枕在主人的旧拖鞋上，在主人的气味里安睡。莉莉极其聪明，能听懂陈诚说的每一句话、服从他的每一道指令，甚至还能从他的情绪里读出高兴、疲惫、或者失望，每每主人不开心的时候，莉莉总是默默地把自己的毛球玩具叼到他手边，用湿漉漉的鼻尖蹭着他的掌心。

陈诚有时会带着莉莉去工厂附近的小山坡散步。他指着远处那片灰色的厂房，对莉莉说：“莉莉，看见没，那就是我上班的地方。你在家要乖乖的。”莉莉听不懂厂房的意义，但她记住了那条路，记住了路的尽头有奇怪的设备的轰鸣声和主人身上特有的机油与汗水混合的味道。

灾难是在那天上午发生的。

J市的天空在那天早晨便呈现出奇异的橘红色，似乎预示着要有大事发生。但陈诚没有多想，他跟往常一样，穿上工装，往莉莉的饭盆里倒满食物，而莉莉却异常地没有立即进食，她亦步亦趋地跟着主人，发出不安的低鸣，尾巴也一反常态地垂落下来。

“怎么了，莉莉？”陈诚蹲下身，抚摸着莉莉微微颤抖的脊背，“今天怎么这么粘人？”

莉莉用湿漉漉的鼻子蹭着主人的手掌，棕黑色的眼睛里充满难以言说的焦虑。陈诚赶着上早班，只当是莉莉偶尔的情绪波动。他拍了拍莉莉的脑袋，柔声说道：“好好看家，晚上给你带骨头回来。”

陈诚说完便直奔工厂车间而去。

门在身后关上时，莉莉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哀鸣。

她在屋里不安地来回踱步着，耳朵警觉地捕捉着周围的动静，喉咙里发出焦躁的呜咽。空气中有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令人窒息的压抑。动物对灾难的预感远胜人类，她觉得今天一定有大事要发生。她想警告主人，她想立即冲到主人身边。

上午九点十六分，当地面产生第一次轻微震动时，莉莉再也忍不住，毫不犹豫地纵身跃过阳台的栏杆，从二楼跳了下去，幸好楼下是柔软的草坪，缓冲了莉莉跳下来时的冲击力才没有受伤。她抖抖身上的泥土，疯也似的朝着主人平日工作的那个机械厂的方向飞奔而去。

但是随之而来的变故，还是打断了莉莉的脚步。

一分钟后，九点十七分，世界开始撕裂。

此时此刻的陈诚正在工厂的车间里调试一台新机床，就在这时，脚下传来了剧烈的震颤。紧接着，整个厂房开始剧烈摇晃，灯管接连爆裂，设备纷纷倒塌，墙壁上出现狰狞的裂缝，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工厂的总闸便瞬间跳闸断电，整个厂房陷入了一片昏暗中，机械的撞击声与工友的惊叫混成一片。危急时刻，陈诚大喊一声：“地震了，快跑！”，下一刻，一根钢梁便冲他迎面砸来，然后是无边的黑暗，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止机械厂，整个J市，在7.6级地震的恐怖力量下，短短几分钟内便彻底沦为了人间地狱。

幸运的是，剧变发生的时候，莉莉正处在大街上的空旷地带而幸免于难。当她的脚下开始剧烈摇晃的时候，她站不稳脚跟，迫不得已地趴倒在地，眼前的场景却让她终生无法忘记——7.6级地震的巨大能量，竟然令陈诚平时居住的7层高的居民楼轰然倒塌，破碎的玻璃、瓦砾、砖块洒满大地，强烈的后怕攫住了她的心脏，但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距离她不远处的地面都开始出现了裂缝。当剧烈的摇晃终于结束，她挣扎着站起来时，眼前的世界已经面目全非。她顾不上腿上的疼痛，无视周围惊慌失措的人群和撕心裂肺的哭喊。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寻找主人。

主人就在那片灰色的厂房里！

莉莉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开始了她一生中最悲壮的奔袭。残垣断壁阻挡着去路，她就攀爬翻越；拥挤混乱的人流中，她灵巧地穿梭躲闪。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粉尘、砂石和血腥味让她不住地咳嗽，但她始终没有停下脚步，她固执地搜寻着那条唯一通往主人的机械厂之路。

当她终于抵达工厂时，眼前的景象更是让她感到彻底的绝望。

这里已经没有厂房，只有一座由扭曲的钢筋、破碎的混凝土和撕裂的机械组成的巨大坟场。一切都被夷为平地，只有偶尔传来的被困者的呻吟和呼救声。莉莉站在废墟的边缘，茫然四顾，棕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迷茫。

但很快，她在废墟前耸动着鼻子，开始疯狂地嗅探——她记得主人的气味——那种混合着机油、汗水和淡淡烟草的味道。只要能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主人的气味，就可以大致确定主人的方位！

但她必须要快，时间就是生命，她不确定主人在废墟之下的情形怎样，但她知道，早一分钟找到主人，主人得救的救希望便会增大一分。

不知过了多久，风中，一丝若有若无、淡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气味飘进了莉莉的鼻吻，那正是陈诚的味道！是他的汗水，他工作服上的机油，是他的气息！

莉莉的眼睛瞬间亮了。她循着这丝淡得几乎无法捕捉到的气味又追踪了一阵，终于找到了最浓的位置——尽管这味道仍然淡若游丝。莉莉锁定了核心区域，在废墟上当机立断开始了疯狂的挖掘工作。

粗糙的水泥块很快磨破了她的肉垫，锋利的钢筋划伤了她的前腿皮肉，但她浑然不觉。疼痛，在主人的安危面前变得微不足道。她只知道，主人就在下面，在冰冷的黑暗里等着她。饿了，就舔甜瓦砾间的污水；累了，就靠着冰冷的水泥板喘息一会儿，然后继续挖掘。一天下来，她的爪子变得血肉模糊，每刨一下，都在瓦砾上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血印。

夜幕降临，余震不断，废墟随时可能二次坍塌。而莉莉正待在废墟里，危险四伏，一不小心，就会被余震掀动着废墟将她掩埋。但她毫不在乎，她完全无视自己的生命安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找到主人，非要找到主人不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莉莉翻开的废墟越来越多，她已经30小时没有合眼了，她又渴又饿，体力几近枯竭。但她丝毫不敢停歇，靠舔食瓦砾间的污水维持体能。鲜血布满了她的四肢，但她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痛，执拗地挖掘着。

“汪汪！汪汪汪！”她不时吠叫，将耳朵贴近废墟，捕捉着地底深处任何一丝可能的声响。由于消耗过度，她的嗓音也变得沙哑而无力。

直到第三天黎明，一队穿着橙色制服的救灾官兵终于带着专业的设备和训练有素的搜救犬，来到了这片工厂废墟。

少尉李建国最先注意到了那只橙色的拉布拉多——她瘦骨嶙峋，浑身是伤，却仍在执着地挖掘。此刻她正趴在一个巨大的预制板下，试图用牙齿撕咬缠绕的钢筋，满嘴都是鲜血。

“这里有条狗！”李建国喊道，“但她……不对劲，她好像知道下面有人。”

不远处正在搜寻工作的训导员王平闻言，立即带着他的那只精悍的昆明犬“追风”走了过来。他们发现莉莉的确不是在盲目挖掘，而是有明确目标。追风靠近莉莉之后，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吠叫，而是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仔细嗅了嗅莉莉刨开的那个洞口。随即，他开始对着同一个地方发出了急促的吠叫，并用前爪焦急地扒拉着地面，兴奋地摇尾示警。

训导员愣住了。他明白，这两只犬发现了同样的东西——生命的气息。

“这里好像有人！快！集中在这里挖！”李建国少尉见状，马上大声命令道。

战士们立即前来救援，他们边挖掘边用生命探测仪进行二次确认，仪器上微弱的信号令所有人精神一振，有的战士在不停地向废墟下呼唤，希望能得到被困者的回应。不远处，连长陆文斌上尉见状，马上派来了专业的挖掘设备，和大家一同投入到了战斗中。莉莉则被一名卫生员抱到旁边，她剧烈地挣扎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挖掘点，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求，似乎在说：“求求你们，快一点，再快一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五个小时之后，当一块巨大的混凝土板被吊臂缓缓移开，露出下面一个被扭曲的设备挤压出的狭小空间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陈诚就在那里，他被卡在一台倒塌的机床和地面之间，一条腿被压得变了形，浑身是血，奄奄一息。他身边还有五名工友，都被倒塌的机器架出的空间所救。

“这里还有六名生还者！快！医疗组！”李建国少尉喊道。

在救援人员小心翼翼地将陈诚抬上担架的那一刻，一直被人按着的莉莉猛地挣脱，扑了过去。她不敢去触碰主人满是伤口的身体，只是用舌头一遍又一遍地、小心翼翼地舔舐着陈诚垂落在担架边、满是泥污的手掌。

已经陷入半昏迷的陈诚，朦胧之中似乎感觉到了这熟悉的温暖和湿润。他的眼皮艰难地动了动，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了一个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莉莉，是你吗……”

温热的液体从莉莉的眼中决堤而出，混合着她嘴边的血污，滴落在主人的手背上。她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响亮的吠叫，那声音里，有找到主人的狂喜，有无尽的委屈，还有耗尽一切之后的疲惫。

在场的救援人员无不动容，许多人的眼角悄然泛起了泪花。

在莉莉的指引和搜救犬的协同工作下，这片区域又有十几名被困的工人被陆续救出。当媒体的镜头对准这只满身伤痕、眼神却无比温柔的拉布拉多时，她只是安静地守在主人的担架旁，寸步不离。

镜头给到了一旁的李建国少尉，他表示：“我参与过十几次地震救援，从未见过如此聪明的狗。她不仅找到了主人，还为我们指引了救援方向，救了六条人命，真是一个奇迹！”

很快，莉莉的故事登上了当地的新闻，感动了整座城市，乃至整个国家。人们称她为“英雄犬”、“忠诚的奇迹”、“人间的天使”。但对莉莉来说，所有的赞誉都毫无意义，她只希望主人能够平安。

当陈诚在医院的病床上终于脱离危险，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趴在他的床边、把头枕在他手臂上的莉莉，还有一个正在旁边牵着她的医护人员——本来，医院是绝对禁止宠物犬入内的，但是医生们破天荒地为莉莉打破了惯例。

莉莉的前爪裹着纱布，瘦了许多，但她的眼睛仍然明亮如初。见主人醒来，莉莉马上站起身来，摇着尾巴，不停地舔着主人的脸颊，喉咙里不断地发出嘤嘤的声音。

他缓缓地、用尽力气地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她柔软的耳朵。

“好孩子，”他声音沙哑地说道，“我知道的，你一定会找到我。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莉莉发出了满足的哼哼声，终于，她再也坚持不住，在主人身旁沉沉地睡去。

窗外，是J市劫后余生的天空，虽然还蒙着尘埃，但阳光已经穿透云层，温暖地洒了进来。

这场可怕的天灾，夺去了近万人的生命。但陈诚却奇迹般地获救了——如果不是莉莉，可能自己至今仍然掩埋在废墟之下；如果没有莉莉，可能自己已经离开了人世。

窗外，重建家园的工作已经开始，这场灾难摧毁了陈诚的家和工作，他却并不在意。在他心里，已经默默地打定了一个主意——等自己康复出院后，他愿意为仍在外流浪着的、像莉莉这样可爱而漂泊无依的精灵们建立一个温暖的新家——J市流浪犬收容所，但陈诚愿意为这座收容所取另外一个名字，两个常常被人们挂在嘴边的字——希望。